【袁许哲齐】梦中人(十一)
一场强行军下来,回宿舍大楼的不是人,是一群行尸走肉。
吴哲靠在墙边,成才靠着栏杆,许三多站在两人中间握着拳头。
“什么鬼日子。”吴哲嘀咕,“许三多你还受得了?”
“我很想以前的部队。”许三多皱着眉说。
拓永刚干脆地往地上一躺:“就他妈知道搞这些没用的,有本事拼枪,我射击成绩……”
他没说得完,坪里响起齐桓的吼声。
“进屋没进屋的都听清楚!明天,实弹射击!成绩,列入总分!”
拓永刚从地上爬起来:“什么?”
许三多回答他:“明天实弹射击。”
“我没幻听吧?”拓永刚立马问吴哲,吴哲摇头。
“我没幻听?”他又问成才,成才也一样,摇头。
拓永刚乐了:“他们不培养军中王军霞了?”
吴哲拨了拨刘海说:“我想他们是子弹快要报废了,需要让我们帮助他们消费一下。”丢下这句话,进房间。
拓永刚喊了声好,抱住许三多和成才的肩膀大笑:“明天,我要用子弹告诉他们,军中就不止一个老A!”昂着头也跟着吴哲一块进房间。
许三多和成才对视一眼,也失去再留在走廊的兴致。
屋子里,就拓永刚一个人举着拖鞋得意,假装自己举着枪,一枪十环,一枪十环,满分。
许三多翻上床,成才盯着窗户,吴哲抬着两只手举着书,练手稳。
各有各的担忧,只有拓永刚傻乐。
吴哲突然把书一扔:“我出去散散步。”
他问许三多要不要一起。
“我想睡觉。”许三多说,边说边想起昨天在操场遇到袁朗。但他现在不想看到袁朗。
“那我自己出去了。”吴哲没问成才和拓永刚,下了楼往外走。
只要不出营地,在自由时间里还是相对自由的。外面虽然有大太阳,但没有压抑的气氛,也没有拓永刚聒噪的自我炫耀声,吴哲还挺喜欢。吹着微烫的风,他走在没人的路上,打开作训服里的口袋,取出一封信。他一直珍重地将齐桓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收在这里。
来的路上,他殷切期待着自己与齐桓会面会是什么情景。
没想到一见面就挨了一记闷棍。
货不对板,说的就是屠夫齐桓。
刚知道这件事时,他恨不得撕碎这封信,又舍不得,从强行军回来,他更舍不得了。屠夫好像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样冷酷无情。虽然,是挺凶的。他打开这封信,认真看了一会儿,悠悠叹息,老天爷能不能把信里温柔的齐桓还给他?
“死南瓜!你跑这么远干嘛?我找你大半天!”
这吼声一听就知道是谁。
吴哲不悦地把信塞进口袋,再转身:“有事吗?现在是自由时间吧?”
齐桓拿东西砸他。
吴哲下意识接住,才发现齐桓扔过来的不是暗器,是一管药膏。
“涂在关节,多揉几下就没事了。”
“什么?”
“你不是摔了一跤吗?回来又不去检查,我就勉强给你送个药……谁叫你瞎跑的!我去你们宿舍找不到你人,又得到处问,好不容易才在这个角落逮到你,这么大太阳你不午睡你瞎散什么步?文艺少女啊?”齐桓越说越气,“你这个脸休想让我找药,破点皮不叫毁容,别娘娘腔腔跟我哭。”
“我也没说过怕毁容啊。”吴哲握着药膏,突然笑起来,“你专程来是给我送药的?”
“谁他妈专程给你送药,我是叫你回去睡觉!免得下午训练找不到人,缺一次训练课最起码扣二十分!队长……队长和我都不会心软,明白吗?”
“明白。”吴哲笑得更厉害了。
“早点回去!”齐桓被他诡异的笑容笑得浑身发麻,奇怪的娘娘腔!
吴哲看着他的背影,拿出那封揉皱的信,展开,重新叠好,珍视地收入口袋。
傻子才撕碎它!
……
实弹射击看似是一场普通考核,可没人想到结局会是拓永刚直接退出。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可怜我啊?”拓永刚把手一摊,“老子大不了回去重头练过,这回是我没想到,我技不如人,没想到这烂人还真的有点本事。”
“不止是有点本事吧。”吴哲瞄他一眼。
“行,算我嘴硬。”拓永刚朝他摆摆手,“哎,回去以后找机会吃个饭呗。”
“吃个饭可以另外约,我不会回去。”吴哲充满信心,“我会留下,不会被淘汰。”
“有自信是好事,大硕士。”拓永刚说,“人不能光有自信。”
吴哲把这个识别为教训,于是他下意识要反击。
没想到拓永刚接着说:“别跟我学,自信过头就自大了,最起码我该先调查一下烂人的水平,也对,他们这些人比我们先进老A,能待这么多年,能做我们的教官,怎么会是废物?也许他们真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是我也不差!我只不过是被自大蒙蔽了眼睛而已,等我修炼一番……”
“你要卷土重来?”
“我升官去,我才不来这。”拓永刚撇撇嘴。
吴哲哈哈大笑。
成才也笑,笑着看了许三多一眼,许三多看着拓永刚,板着脸,不说话。
送走拓永刚,许三多噔噔噔跑了。
“你俩吵架啊?”吴哲眼睛尖,立马发现这对朋友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没什么,一点误会!”成才说,一副安乐状。
“我想也是,三多看起来也不是个坏脾气。”吴哲又问,“你怎么会惹到他?”
“误会嘛,他能想通的。”成才说。
“但愿哦。”吴哲拿出一管药膏,挤出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管不管用?”成才指着自己的腿,“我也受伤了。”
“我抽屉里有药,你去拿。”
“那这个……哦!”成才从吴哲脸上看出微妙的感情,揶揄道,“女朋友送的?”
吴哲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不是我女朋友!”
“暧昧中啊?不好意思,我点破了。”成才糗他。
吴哲想说谁要找个屠夫当女友,话到嘴边转了两圈,突然又咽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说这话。
万一打脸,可是很痛的。
……
许三多噔噔噔往外跑,漫无目的,反正他现在就不想跟成才待一块儿。
他和成才都很清楚袁朗的水平,拓永刚的挑衅是自杀行为。训练时成才就在拓永刚旁边,却对他不管不顾,眼睁睁看他退出。为什么在房间里他还能一起笑呢?拓永刚和吴哲不知道,难道成才自己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许三多跑到没人的地方终于停下,头顶的太阳晒得要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扑通坐下。
地上的草枯黄干硬,扎得疼,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许三多耐受力强得很,疼也不挪。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就是想出来,单独待着。
可是他也不能永远留在这,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
于是许三多站起来,转身要回去,可是刚一转身就发现旁边站着个人。
袁朗,一直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许三多呆呆地看着他。
袁朗把手贴在裤缝上,像立正一样的姿势,一如在七连宿舍两人第二次见面时。
他的目光深邃又冷漠,令人心里发颤。
这里没有别人,发颤的只有许三多,心脏狂跳,往130的速度狂冲。
但两个人的表情都一样平静。
许三多往前走,却发现袁朗平移脚步挡住他的路。
“我要回去了。”许三多强调,再迈步时袁朗仍然挡在他面前。他喊:“教官。”
“坐。”
袁朗抓着许三多的肩膀,把他按回刚才的地方。
许三多扭头看着左边——袁朗坐在他右边。
“你已经二十二岁了,还会像小孩子闹脾气吗?”袁朗笑眯眯地问他。
许三多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回答:“上回您说我像七十二,这回我改了。”
“改十二岁,还是改两岁?”袁朗伸手抓着他的下巴,把脸扭过来,“看我,这是命令。”
“……”许三多僵硬又被动地跟随袁朗强制性的动作,把头扭回来。
“新鲜是真新鲜,还会闹脾气了。”袁朗笑,手还捏着他肉嘟嘟的脸。
“教官。”
“上回不是直呼其名吗?”
“首长。”
“气性挺大。”
“……”许三多决定不再尝试跟袁朗拌嘴,他自忖输定了。
袁朗朝着他挪动,等到人快贴上的时候有忽然停下,保持着尴尬的分寸。
他稍微扭脸就能看到许三多不服气的样子,如此鲜活的表情,越看越有趣。
“你气我的样子还真活泼,比上回在七零二团见面时可外向多了。”袁朗的眼睛就没法从许三多的脸上移开,像钩子似的让人浑身不舒服。许三多再次感觉到了屁股底下坐着的草有多刺人,他真坐不下去想走了。袁朗眼睛多毒啊,当即继续维护自己蛮不讲理的名声:“不许动,起身我就扣你五分。”
许三多抱着腿不想说话了。
“心里骂我哪?”
“……”
“骂吧,只要别让我听见,想骂多少句,想怎么骂都行。”袁朗笑得像只狐狸。
许三多则像是被狐狸玩弄的——随便什么动物,什么动物都会被狐狸耍得团团转。
他忽然问袁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当许三多正色,袁朗也正色,两个人同时看着对方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袁朗才说:“以后你能自己猜出来的。”
“我猜不出。”
“你现在当然觉得你猜不出。”
“我真的猜不出。”
“要不这样。”袁朗说,“如果你能通过考核,我就回答你。”
“你这是交易,军人不能做交易。”
“我没跟你做交易,我是拿答案威胁你。”袁朗理直气壮,“受不受威胁?”
许三多生气地盯着他,然后扭头。
七连出来的人,都有一根傲娇的骨头。
“那你不想赢吗?”袁朗撺掇他,“进老A,打败我?”
这招对许三多更没效果。
袁朗再换花样:“你想白来一趟?一共三个名额,你赢了别人的机会,就是为了来玩一场?就因为讨厌我而离开,太不值得了吧?”
许三多突然呆住。
在他眼前冒出一个影子,一只手,高高举着信标。
伍六一的声音突然灌进了他的耳朵里:“我放弃!——许三多,快跑啊!”
他脑子里想,伍六一,你为了来这里放弃那些,真不值得。
可你为了我,又放弃来这里,连一丁点希望也抛却。
“我会留下来。”许三多对袁朗说,“我一定能留下来。”
“我等你来赢我。”
“我不是为了赢你。”许三多蹦起来朝着宿舍楼跑掉,这回袁朗可抓不住他了。
他跑回宿舍,蹦上去抱住成才。
“三呆子?”成才吓得又冒出乡音。
吴哲蒙住眼睛说非礼勿视。
许三多说:“成才,我们都得留下来。”
“以我现在的分数,要被淘汰,可能性很低。”成才笑着说。
“您可闭嘴吧,听着好嫉妒。”吴哲坐在床上瞪他。
“吃饭去吧。”许三多一只手搂着成才,一只手搂着吴哲,“我饿了。”
“是!”吴哲憋着笑,手臂往前一伸,“许大爷请。”
三个人像是横向人体蜈蚣一样霸占走廊。
袁朗慢吞吞笑眯眯踱步回来就看到这场面,立马黑了脸:“走没走相,一人扣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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