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许哲齐】梦中人(十五)
隔日。
南瓜们大多明白昨天的“任务”不过是最后一场考验,大家对自己的表现大概有一杆称,紧张的多半是心里发虚。成才就很紧张,深呼吸不断换气,两只手捏成拳头。
“我昨天给他做了大半夜的心里咨询,没用。”吴哲跟许三多表清白,他努力过了。
“我没事。”成才边深呼吸边对许三多挤出笑脸,“你别担心我。”
“难,你摆出这种样子叫人不担心,怎么可能。”吴哲说。
一个南瓜走过来,通知吴哲进房间。
“我走了,替我祈祷。”
“军人不能祈祷。”许三多更正。
“谢谢你提醒。”吴哲翻了个白眼,“你是盼着我死在成才前头呢?”
成才踹了他一脚,总算舒了口气,不至于当场憋死。
吴哲摆摆手,大步迈进各位面试官所在的屋子。
许三多一动没动,老老实实呆在成才身边。
“别可怜我。”成才看他不惯。
“我没。”
“你老偷看什么呢?”
“啊?”
“你偷看我,我发现了。”
“我没。”
“我看见了!”
“……”许三多不想跟他吵架,顺从地点点头。
“我没事!”成才再次强调。
“嗯。”许三多平静地应答。
许三多就像一团棉花,乱拳打不起一丝风浪。
成才不说话了,也不解释了,他现在紧张得脑子里乱七八糟。在做那个所谓的任务之前,他充满自信,可现在什么都没了。他甚至不敢往最终面试的房间多看一眼,眼睛像是被人戴上望远镜,只能聚焦两个点,一个是自己左脚脚尖,一个是自己右脚脚尖。许三多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吴哲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通知他交替。
“下一个是你。”吴哲略带怜悯地看了成才一眼。
……
许三多走进房间。他不紧张。
袁朗也是面试官之一,进来前他没意识到,直到进入面试的房间看见袁朗才想起这位直属长官没理由不在。可那又怎样呢?他已不是刚进军营的时候了,一眼都离不开班长,哪怕心里面知道所有答案,可一紧张就哑巴,一个字都吐不出,非得盯着班长才开得了口,好像人家脸上写着字似的。他现在可以大胆地面对袁朗,看着他的眼睛说出答案——虽然他还不明白面试官的问题会是什么。
“许三多,昨天你的反差,使我们很惊讶。”
“报告!”许三多不解,“什么反差啊?”
他原以为一切会在自己预料之内的,没料到他的自信心还是建立得过于简单。
袁朗含着笑,面带欣赏:“你在和队友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当你相信他们都牺牲了,你开始选择自己的行动。”这种欣赏就像时光回溯,回溯到七连宿舍那次家访。许三多经常想起那次家访,每当袁朗流露出令他熟悉的表情,他就会想起来,直到一次次被袁朗打击,将回忆砸得粉碎。他原以为他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化为飞烟,没想到与袁朗有关的事,连飞烟也可以重组。而他的心还会因此砰砰直跳。
许三多想到袁朗过去的影像,走神了,因此他回答时慢了一拍:“我,我没能完成任务。”
袁朗平静地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数字模拟,你的行动使主目标被引爆的几率降低到十四点七,是有效行为。”
“那……那……那就好。”许三多还没从重叠的影像里走出来,看袁朗有点重影。
袁朗倒是料不到许三多能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波动。
他神情淡定地问:“许三多,愿意留在A大队吗?”他的提问节奏因心乱而急促。
坐在袁朗身边的几位面试官都悄悄偷看他一眼。
不像对其他南瓜,袁朗对许三多没有提问,没有咨询,没有试探,夸奖后便是挽留。
老A他妈的什么时候要把姿态放得这么和气了?
许三多没回应。
袁朗紧紧抿着唇,表情逐渐僵硬。房间里一片寂静。
许三多眨了几下眼睛,大声回答:“愿意!”
袁朗快速地说:“好了,去吧,把成才叫来。”飞快地结束对话仿佛担心他会反悔。
“是!”许三多大声答应,敬礼,迈出大步——
摔了个大跟头。
坐在讲台后的几位面试官,包括袁朗在内几乎同时摇晃了一下。坐不稳。
许三多本能地抬头看袁朗,慢慢爬起来。
袁朗咬着后槽牙:“许三多,你是……生病了还是没恢复过来呀?”声音发抖。
许三多用标志性的稚嫩嗓音答话:“没……没有。”
袁朗的表情有些扭曲:“注意休息。”他每一次张口时肌肉都在剧烈颤动。
“是!”许三多这回可老实了,伸手拧开门,小步走出去。
门一关,袁朗“噗”地笑了,在其他面试官的提醒下用力捂住脸免得颜艺太过分。
……
……
……
……
……
成才走了。
他没有通过老A的最后一关。
齐桓特意向许三多解释原因,临阵放弃,谁也不敢要这样的战友。
许三多明白,可他还是难过。
他不知道在面试的房间里袁朗和成才说了什么,但从那里走出来,成才就垮了,一点精气神也没了,像是一颗心被人切成两半,一半煮汤,一半炒辣椒。成才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许三多面前,跟他说自己完了。许三多以为面试是很简单的事,原来不是。齐桓说这跟你没关系,面试从来都不是重点,要留下还是要放弃,看最后一次考核的表现就能决定。齐桓对许三多解释了两次,有耐心,很温柔,过去一段时间里疯子似的“屠夫”像是许三多做的噩梦里的幻想人物。可惜他从来不做梦,所以他肯定自己不曾有这种幻想。“屠夫”存在过,骗了他们几个月。
许三多就记得成才离开时说了两句话:
“三呆子,别忘自己说过的话,不抛弃,不放弃。”
“谢谢你叫我转交你的抚恤金给你爹……我也当你是兄弟。”
他一直记着这两句话。
……
许三多的难过并没有坚持太久,谁也不可能在每日基础十小时高强度训练的情况下继续保持精神的郁卒,就像他成为南瓜忘记失去伍六一的难过,在老A延绵不绝地地狱式训练中,他也逐渐遗忘了失去成才的难过。因为做不到。成为正式的老A后才明白,做南瓜的训练,真不叫苦。
打个比方,南瓜的训练是挑水,日复一日地下山挑一桶水上山;老A的训练是穿针引线,针眼是针尖那么细,线是牙签那么粗,日复一日穿针引线,打底穿一百根。做南瓜就是瞎费力,做老A费力又费心,许三多不觉得手脚痛,哪怕他每天都要跑一万步并做各种越野训练——他头疼。袁朗时不时给他们安置一些“惊喜”,把所有人整得焦头烂额。
好消息是,这回南瓜已是老A,大家一起倒霉,连齐桓这种副队长也包括在内。
新老A们顿时就高兴了。
袁朗叼着烟扫视一众老A们,暗暗点头,新老A和旧老A也没两样,人就是能适应。
俗话说,好养活。
于是狐狸队长拍拍手,带着他们好养活的兵去迎接朝阳了。
“随便跑跑。”袁朗笑着说,“我真喜欢追赶朝阳,多么的积极向上?”
齐桓低头摸出口哨,吹响,队长要跑,跑呗。
于是大家就“随便”跑了三小时。
袁朗作为领跑,大气也没喘,告诉大家,热身完毕。
“你大爷。”吴哲小声地骂。
齐桓就站在他旁边,听见了立马扭头:“说什么呢?”他压低声音警告。
“我,我们做老A……跟做南瓜……有什么区别?难道区别是削南瓜的时候能休息几天?”大硕士喘着粗气问。他不满地瞪着袁朗,可看齐桓的时候又舍不得分出一个白眼了,虽然他现在真的是想把白眼飞上天,也忍着,一脸真诚地询问齐桓,“他到底有多少花招?透,透露一点?”
“我们老A可都是前线兵,后勤也要冲前线,别以为你搞机械的就能没体力。”
“我有得是体力,但不是这种。”
“哪种?”
“我……算了。”吴哲突然觉得话题有点危险趋势,及时改口,“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前线呢?”
他迅速补充五个字,真正的前线。
齐桓告诉他不知道。
“不知道?”
“你以为上不上前线是由我们决定的吗?人家不搞事,难道我们主动去挑衅啊?”齐桓说。
“那我们……”
“我们什么?”
“没……没事。”
“你最好是没事,也不要有其他的话,主动挑衅人你还以为很威风啊?”
“没有。”吴哲老老实实认错,“我口误了。”
“齐桓吴哲~”袁朗笑嘻嘻地拍了两下手,“到我这里来。”
齐桓面色一变。
袁朗坐下,指着远处一座高山,“给你们一个独处的机会,跑到那座山脚下聊够了再跑回来。”
“是!”齐桓不敢还嘴,老老实实握紧拳头朝着高山跑去。
吴哲咬了咬后槽牙,在齐桓警告的目光中收声,愤怒地摆臂跟上。
“在训练中说小话,我允许,多跑几步路而已,跟聊天的乐趣相比又算什么呢?”
许三多点点头,队长说得有道理啊。
说小话还不用挨骂,看来他真的误会队长了,袁朗是个挺好的人,大约和“屠夫”一样,之前那么凶悍冷酷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吧。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在袁朗朝自己望过来的时候,笑得更灿烂。
袁朗怔了一下,不由自主也露出同样愉悦的笑容。
围观众:MD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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